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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打垒
追忆航天三线之贵州061
背景介绍
贵州是三线建设的重点省份,经国家专门委员会批准的三个国防工业基地建设项目落在这里,分别是航空工业部的011基地,电子工业部的083基地和国防部五院(航天部前身)的061基地。黔北遵义系贵州主要粮区,三个基地都想要黔北,时任国防工业办公室副主任的赵尔陆上将拍板,给了061基地,即中国航天科工集团公司十院的前身。
到三线去
火车出北京,10岁的卢彦军趴车窗上,默数着钻了多少山洞,驶过多少桥梁。一天下来,他放弃了。
太多了。
到了贵州遵义,直接“开门见山”。
1970年的2月,卢彦军兄弟姐妹四人随父母从北京永定路来到潮冷的遵义山区,全家户口迁来,“一锅端”。
好奇心的掺入,让卢彦军迅速和大批年龄相仿的玩伴混熟。
孩子们操着不同地域的口音,他们不了解全家为什么要来这里,也不知道要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沟里待多久,只听父母说是来建设061三线基地(现中国航天科工十院)。
贵州过去被称为“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已是十院天马公司党工部长的卢彦军回忆,“论直观印象,当时犹如从新中国回到了旧社会。

这次大迁徙始于1965年。从北京、上海、沈阳、西安等大城市,几万名国防科技工业领域的高级知识分子、工人背负“保密”要求,拖家带口来到贵州、云南、四川等省份的山区。那批人中尚还健在山沟的,现在见到家乡人,能从流利的遵义方言,迅速切换到京片子、上海话、东北腔……
“遵义来了一批神秘的人”。
1965年初的遵义,老百姓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对象是一批穿军装但没挂军衔的人。他们乘华沙牌轿车和吉普车而来,行踪神秘。
当时,遵义地委也只有两辆吉普车,全市就一条公交线路。
虽是贵州省第二大城市,但遵义市区晚上灯光灰暗,星星点点,碎石土路街道,两旁是东倒西歪的木板房和茅草房,最高的楼房只有四层。1978年上映的电影《山寨火种》拍摄时曾到这里取景,长春电影制片厂工作人员称,这儿不用专门布景就可以再现红军抗日时的景象。

神秘人共有41位,属于七机部二院(现航天科工二院),为061基地选址而来。选址遵循八字方针:靠山,分散,隐蔽,进洞。
现年72岁的乔文礼是神秘人群中的一员,当时身份是061工程指挥部办公室秘书,每日陪着指挥部领导‘踏勘’,步行于遵义的各个山区。“都说蜀道难,黔道也一样。

从西安而来的工艺员孟如君还差点搭上性命。他们一行12人搭乘2辆苏联卡车和一辆吉普车,开了7天才到遵义,几次差点甩到悬崖下。
76岁的老人想起这事,还不忘调侃调侃:要练车技,请来贵州。

遵义地处大娄山山脉,整座城山地面积接近七成。趟过河沟,穿过荆棘,选址人员几乎走遍遵义以北沿川黔公路两侧的地区,带着罗盘针和民国37年的
1:50000的军用地图,手里拿着拇指粗的方竹,既为打蛇,又为防狗。
身上带着五节电池的手电筒和军用水壶,壶里晴天装水,阴雨天装酒。每天步行少则10~20公里,多则30公里。绘制简图得上山,下来时却经常看不清路,不敢伸脚;钻洞时山洞吸光,打着电筒看不清对面,过后才感到惊险。

最终,在遵义、绥阳、桐梓三县一市一带初步选址42个。晚上回到指挥部,一张大地图挂在墙上,两米高、四米宽,一群人半夜还围着地图讨论,情景如同打仗。指挥部党委1965年下半年经中央书记处批准成立,由张凡(原七机部副部长)、叶进明(上海市)、陈璞如(原贵州省副省长)、贾怀洲(原建工部)、肖卡(原上海市机电二局局长)、沈钧(原七机部二院副书记)、耿锐(原七机部二院副院长)等18人组成,张凡任书记,肖卡任总指挥,形成“二部二地”(七机部和建工部,上海市和贵州省)统一协调管理的格局。

乔文礼回忆,三线建厂时间紧迫,上级要求选址工作“打歼灭战”。梅岭厂(401厂)和林泉电机厂(651厂,当时隶属于二院)率先建成,前者1966年投产。

卢彦军的父母是北京林泉电机厂职工。
从登上列车的一刻开始,全家人挥别首都。开山创业中央对基地建设开绿灯,一声令下:“好人好马上三线。要人给人,要物给物”。061基地24个建设项目也被完全确定下来,但大规模的建设几度停顿。

1966年,061基地机关搬迁,产品图纸和资料也迅速转移,但还是受到了文革冲击。1967年初,基地建设处于瘫痪状态。

1968年~1969年,在周恩来总理和国务院办事组的直接干预下,基地迎来第二次建设高潮。1970年061基地实行军管,情况有所稳定。1970年底,首批产品下线,测试合格;1972年首批制导站和发射架、运输装填车下线,测试合格。
061基地当时的建设目标是“二院的备份”,主业是研制生产防空导弹。
1970年~1971年工程建设速度加快,当年年度投入资金2.6亿元,投入人力2万多人,竣工面积76.5万平方米,基本建成导弹,火箭主机、辅机生产体系。至此,我国规模最大、配套完整、专业齐全的航天科研及生产综合工业基地在黔北落成。
完成建设任务时,总投资达到8亿元。
70年代末,基地下辖35个企业和事业单位,正式职工3万人,包括高校专家和企业工程技术骨干,经上海专业培训的3600名青年技工,以及分配过来的大学生、转业军人等。
“大人们都是响应党的号召,能来三线的都是家庭‘成分好’,根正苗红的。”卢彦军和小他6岁的陈航坐在一起,两个“航二代”同在三线山沟长大,现在同一个部门上班。
起初在山沟里,大人白天上班,把小孩锁在家里;晚上还要进行学习,一帮小孩就在旁边玩泥巴,大人学到多晚就玩到多晚。卢彦军还记得人们晚上加完班骑行在漆黑山路,掉沟里的不少。

这些三线的“航二代”,和父母住过帐篷、茅草棚,然后是“干打垒”(一种简易的筑墙方法,在两块固定的木板中间填入黏土),最后搬进红砖房。
所谓的学校,最初就是用草席围成棚子,上面搭上牛毛毡。有些厂里把一二年级合成一个班,三四年级合成一个班,各个班级在棚里一字排开。
大家课前议论:今天哪个同学的父亲来上数学,明天又是谁的母亲来教语文。这种情况直到基地完全建成后得到改善。
那批“航二代”有不少选择初中毕业后参军。
卢彦军16岁参军,不到20岁又回到遵义,进入高原机械厂(3655厂)当工人。“最开始,打个酱油都要跑一二十里。
去遵义市买米,用扁担挑回来。”褪去稚气后,卢彦军越发意识到三线的苦。

今年73岁、还在十院302所返聘工作的上海老人赵玉才的眼眶红了。当年因忙于型号试验,他和妻子朱伟中午没能回家,幼小的女儿从坡上滚落到桃溪河里结束了生命。
再次抱起女儿的朱伟昏了过去,醒后又走上了试验台。
沉默过后,这位昔日的型号总师张口了,“当时我们国家四面围敌,不搞三线是不行的,我们没理由叫苦。只要单位还需要,身体还允许,我就会坚持在这儿。”
他的户口已迁回上海,儿子在复旦大学任教,妻子退休在上海带孙子。
留守者
2015年5月9日,星期六。走在南海科技公司(3407厂)的老厂区,听到了机器声。

全厂搬迁到遵义市区的贵州航天高新技术产业园后,这里人去楼空,杂草丛生。窗玻璃保持完好的屈指可数,风吹过,松动的门窗嘎吱作响。模具车间外墙壁上的大红字——“工业学大庆”——被岁月和风尘拂去光泽。
“这些红砖房都是苏式建筑,牢固着呢,因为当初建设时提出房屋质量是‘百年大计’。
”留守在这里的陈向阳71岁,他和其他几位留守的老人会时不时地在老厂区走一走,看一看。
大部分车间都已经租给了外面的民营企业或家庭小作坊,除了热处理车间。
周末,这里有工人加班。
因为城里园区的生产资源所限,热处理车间从三线建设开始至今,一直处于“全勤”状态。
车间工人的家庭都安置在遵义市,他们一周回去一趟,看看老人,检查一下孩子学习成绩,没什么时间再顾及其他。
从这回遵义,要先打个摩的到附近镇上,然后再坐10块钱“拼车”。他们也想进城,愿望和回忆夹杂一起,透出无奈。“我们几代人也就在这里了。
现在你看是破败了,以前可不得了,好多老乡都是靠着我们厂子致的富。

因深处内地,贵州一直戴着“欠发达、欠开发”的帽子。上世纪70年代,三线基地的扎根和逐渐壮大,让贵州不仅能生产航天产品,而且基础工业、加工工业、铁路公路等交通运输业,以及各类相应的配套产业有了长足发展。黔北地区也有了高精密机械加工、重型机械加工以及电子工业生产和检测手段,制造水平陡增。
集中在遵义、绥阳两县境内的061基地各主要生产厂,累计建设了上百公里的公路,新增了9座35千伏和110千伏变电站,拉动了厂区周边农村经济文化的发展。
061基地最大的风华机器厂(531厂)有300多人留守,当地老乡说,现在菜市场一天一头猪都卖不完。搬迁前,一天能卖掉十五六头。
因为企业发展的需要,2000年前后,基地的民品单位迁至遵义市的园区;2007年前后,军品单位则迁至贵阳市小河区的产业园。留下散落在山沟里的几十家老工厂,和一段集体性记忆。这些工厂经历了国防工业的辉煌;转企改制面对市场化浪潮时,也曾陷入困境。衰荣几度在卢彦军和陈航的记忆中,援建人口陆续进驻基地,在山坳之间,厂房、宿舍、学校和医院紧挨着马路拔地而起。
迁徙来的不仅仅只有工厂。
卫生部将大连医学院内迁至此,基地的

3417、3427医院也建成了。原航天工业部批复在这里设立航天子弟学校,孩子们念完初中,可以转到航天中学继续念高中,有些孩子就直接在系统内的航天中专、航天职大完成学业。
陈航上高中时,一个宿舍住3个学生,老师告诉她们这是研究生标准。将信将疑的陈航出去读大学后,发现都是8人一间,才感叹原来的条件的确还不错。

那是一段几乎与外界隔绝的集体性记忆。至今,他们都记得在三线的红砖楼里,每家的桌椅都一模一样,上面贴有编号。厂里就是一个“小社会”,像风华这样拥有3000多职工的大厂,有自己的学校(从幼儿园到电大)、医院、游泳馆、公安、法院、市场,“除了火葬场,什么都有。”
在当地人看来,三线子弟让人艳羡——更好的受教育机会,完备的医疗、安稳的工作以及分配的公房。职工及家属享受的都是免费教育和医疗。
此外,定期有北京、上海的车皮拉来生活物资,都是当地买不到的。卢彦军说,老乡羡慕我们,遵义当地的女子都以嫁到我们这些厂里为荣。
生活有保障,人际关系也单纯。
陈航全家人得过一次红眼病,害怕传染不敢出门,有位阿姨就每天早上准时买好菜放到门口。有小孩得了肝炎,为防止传染蔓延,厂里医务室会熬好中草药,用板车拉到家属区,挨家挨户,送到每个人手上。
上世纪80年代初,厂里条件优越,当地农民也会“眼红”。
再加上争水争地,双方有过矛盾。后来大家意识到谁也离不开谁,关系日渐融洽。不少农民在厂里开店或找了份体力活儿,学校也招收农民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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