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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登的诗歌
现代诗“陌生化”的美学意义
一、“陌生化”的内容
(一)“陌生化”的定义

英国现代诗人威·休·奥登曾说:“一个平庸诗人与杰出诗人不同的是:前者只能唤起我们对许多事物既有的感觉;后者则能使我们如梦初醒地发现从未经验过的感觉。”可以断言,这里的所谓“如梦初醒地发现从未经验过的感觉,”对于读者来说,是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种陌生的感觉在德国现代剧作家、诗人、文艺理论家布莱希特那里叫做“陌生化效果”。

什么叫陌生化。布莱希特下的定义是:“把一个事件或者一个人物性格陌生化,首先意味着简单地剥去这一事件或人物性格中的理所当然的、众所周知的和显而易见的东西,从而制造出对它的惊愕和新奇感”;“陌生化的反应是这样一种反应:它能使人认识对象,但同时又使它产生陌生之感。

从审美角度看,对于诗人所创作出来的一种明确而又不为人们所熟悉的角度去表现经验中的普通客体——即,使审美主体(读者)产生陌生化效果的审美客体(诗),它必然和审美主体之间产生一定的距离,这种距离为读者阅读诗的期待视野腾出了广阔的空间。
我们可以说,诗之于读者能否产生“陌生化效果”,不仅是平庸诗人与伟大诗人的重要区别,也是非诗与诗的重要区别。正因为如此,真正的诗人都十分注重诗的“陌生化效果”;如雪莱所言:“诗剥去笼罩在世界隐蔽在美容上的面纱,使熟悉的事物变成仿佛不熟悉的。”


(二)“陌生化”的重要意义

感觉的钝化“能吞噬作品、服装、家具、自己的妻子和战争的恐惧感”(什克洛夫斯基语),为此俄国形式主义学派提出了“陌生化”的理论主张。
诗的题材和内容并不是“陌生化”所关注的对象,因为诗歌不拘泥于“事物的本相”的真实度,恰恰相反,它是对“事物的本相”的超越和飞翔,真正看到世界而不是糊里糊涂地承认它。
这里的所谓“看到”,换言之,指的是经由我们称之为心的东西能摸到的。要臻于此境,感性的陌生化是至关重要的,它既是对旧有感性定势的叛逆,也是对旧有感性积淀的超越。

感性部分陌生化是唤醒人们重温曾经经历过的感觉;感性全息陌生化是引领人们挥霍从未经历过的感觉。
作为极致,感性全息陌生化是诗人怀着原始感受性之纯净心境,不以别人的目光或自己第二次见到的目光打量事物,而是以第一次见到的目光打量自己内在和外在的生活,唯有这样,诗人才有可能进入人与世界及其关系的本真状态中去,抵达汩汩的生命本源,从而获得比高峰体验更浓重的原初体验。

故而,感性全息陌生化冲洗出来的底片——诗作,必然趋于以致吻合海德格尔的著名论断:“诗是给存在的第一次命名,是给万物的第一次命名。

感性全息陌生化与日常通讯语言水火不相容:后者手执概念和逻辑大棒,对宇宙万事万物及其秩序编码、约定,它舍弃直接感知和隐匿世间事物表象的真实——而“直接感知和隐匿世间事物表象的真实”,正是前者所赖以存活的血浆。但感性全息陌生化又必得通过日常通讯语言这座桥梁才能营造诗歌的圣殿——诗歌文本。对于水与火两者来说,诗歌文本是水中的火焰、火里的波涛。
瓦雷里说过,“诗并不因为曾经活过而要死亡,它明确预定要从灰烬中重生,而且保持它原来的样子”。所谓“灰烬”,可以理解为日常通讯语言毁灭后的废墟。诗性语言是涅盘的凤凰,它必然呈现全息陌生化状态——之于诗的唯一语源。诗歌文本产生于感性与语言的全息陌生化双向同构的中途,凹现的是与喧嚣的可感现实相对立的非真实的梦幻景观,它弥漫着非人间的气息但又是最人间的,它的根,抵达人类原始的居之筑。
“我们人类在大地上存在的那种方式,就是居。作为一个人,意味着一个在大地上有生有死的生灵,这便是居。”(海德格尔语)——在这个意义上,人类原始的居之筑不是造房建屋,造房建屋只是一种日常之筑,是人类栖居大地的根部拱出地面的朝露。而人类栖居大地的根,即人类原始的居之筑,它是诗之筑。
难怪海德格尔极力推崇荷尔德林的一句诗并把它变成了他的全部诗学的精髓——
人功德丰盈,但他却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
海德格尔的结论是:诗,作为原始的居之筑说明了居在本质上乃是诗意的,只有诗意才能保证人本真地生存与栖居。
但何谓“诗意的栖居”。海德格尔亦有深刻见解:“只要仁爱之惠临尚存,人将常常地以神性度测自身。
只要此种度测出现,人将据诗意之本质而诗化。只要诗化呈现,人将人性地栖居大地上。”据此,我们可以这样理解,人类的健康天性(包括生命向力和愿望)得以最丰沛最完美的凸显,这就是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的内蕴;诗是其外化形式。
人类的诗意正在萎缩得越来越贫瘠,甚至使曾经敲响的20世纪末的钟声更加苍凉。那苍凉的钟声呵,一圈一圈把贫瘠的诗意从人类身心上敲落。在世纪的空间里,诗人捡拾物象捡拾飘零的黄叶,在上面写下一行一行诗,试图描绘乌托邦和指示出奇迹,但,诗人的操作过程不也是一种乌托邦吗。
个中至少有两个内在原因:
其一是人类的五官感觉日趋退化,现代人的诗歌思维远不如最合适诗歌操作的原始人的原始思维发达。原始思维能打破一切阻碍感知和表达的语言维度与界限,主观与客观互为混淆,物理的与心理的、有生命的与无生命的、幻想的与现实,都有着一种实体意义上的神秘互渗关系,呈现超时空、通感和全息意指的混沌状态。
其二是语言成了诗人的心狱。
不独外部世界,就是人类内部世界,从心理学到生理学层次,都被塞满饱和理性的语言布置得天衣无缝。卡西尔叹息道:“一旦灵魂开口说话,哎哟,灵魂就不再说话了。”诗人冲破语言自囿的心狱,就必须要拆除人与世界之间的牢墙——语言之墙,唯有如此,才能进入诗意的大地。
诗人和语言的搏斗将终其一生。
实际上,诗人要想使自己的五官感觉和诗歌思维“返祖”,要想冲破语言这一心狱,几乎是无望的。诚如瓦雷里告诫的,“纯诗的感念是达不到的类型,是诗人的愿望的努力和力量的一个理想的边界”。
如同人类的生命向力是永恒追求,诗也是永恒追求,一次一次地冲浪和落水,诗人的灵魂却一次一次地获得拯救和洗xǐ濯zhuó。

在这一艺术操作的进程中,自觉实践“陌生化”的理论,强力推行“陌生化”的要义,渐次靠拢“陌生化”的艺术效果,这是抵达诗意葳wēi蕤ruí的彼岸的荆棘丛生且开满罂yīng粟sù花的路径。

二、“陌生化”的两大要素
诗的内容和诗的语言是诗的“陌生化”的两大要素。


(一)诗的内容
以中国新诗为例,虽然胡适的《尝试集》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新诗集,但真正为中国新诗的奠基礼鸣响礼炮的却是郭沫若的《女神》,其原因固然与郭沫若狂飙突进的诗风有关,但更主要的恐怕是诗人闪耀着五四精神光彩的诗的内容,它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产生了陌生化效果。
诗的内容的陌生化给读者的震惊,有时甚至可以促使一个人迅速树立或改变对重大问题的信念。
布莱希特的诗,便有这样的“疗效”。
有这样一个例子。1939年5月,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剑拔弩张的日子。德国文学评论家赫茨菲尔德在一艘开往美国的船上同一位英国夫人交谈,他向她念了布莱希特《德国批注》一诗中的四行:
墙上用粉笔写着
他们要战争
写这句话的人
已经阵亡
赫茨菲尔德回忆道:“这几行诗的效果使我大吃一惊。
这位年轻的夫人一下子确认威胁人类的危险正在逼近。她激动地在船上到处走来走去,并且引用布莱希特这几行诗来证明战争的危险是多么严重。”布莱希特的诗质朴实无华,正是它的内容对那位夫人产生的陌生化效果,使她终于相信战争的乌云已布满了她的瞳仁。

(二)诗的语言
在一切文学样式中,诗对语言的要求是最特别的,它并不是要求通常意义上的所谓准确地反映人的内心的心态和客观世界的物象。不,对于现代诗来说,一方面,诗,就是语言本身;另一方面,一切约定俗成的语言规范和意义都是诗的语言的天敌。诗的语言的陌生化是诗人唯一的选择。

诗不像小说或剧本以情节取悦于读者,它纯以语言表情达意。无怪乎朱自清和艾青都把诗的语言称为“精粹”或“纯粹”的语言。

诗在与读者审美感知“交战”时,没有情节等中介作缓冲地带(这里不包括叙事诗,因为在现代诗中,叙事诗事实上已经被其他的叙事文学形式替代了),诗的语言首当其冲,因此,语言的疲化、老化的频率特别快,这就要求诗的语言变换的频率必须与之同步。
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现代西方文艺理论家马尔洛夫斯基提出的诗的“陌生化”主张。
他认为诗的特色就是要选择与日常语言不符合的、破坏标准化了的日常语言规范的语法、词汇和句子,让人产生陌生感。
三、生成陌生化效果的创作技巧
高尔基说:“必须知道创作的技巧,懂得一件工作的技巧,也说是懂得这一工作本身。”从内容和语言入手,使诗产生陌生化效果,必须通过创作技巧才有可能实现。哪些创作技巧才能使诗生成陌生化效果。
我们结合具体诗例择要予以阐释。


(一)变形
诗创作离不开变形,雪莱就说过,诗使它触碰的一切变形。
但欲使诗产生陌生化效果,这种变形必须是超常规的。譬如艾略特《荒原》一诗的开头几行:
四月是最残酷的一月
从死的土地孕育出丁香
渗透着回忆与欲望
用春雨激唤着迟钝的根须
冬天为我们保暖,用
遗忘的雪覆盖大地,用
苦干了的细管喂养微细的生命
这样的变形是危言耸听吗。

杨柳依依的四月——残酷。
充满生命的美的丁香——死。

北风肆虐的冬天——温暖。
读此几行,一种陌生感扑面而来,它引起了读者的好奇、震惊,迫使读者在阅诗过程中一步三回头,品味其中内蕴:这是一个生命诞生时的心理活动的轨迹;掺和着生与死、希望与失望的复杂感情——生命在春天里复苏,并且让生命触景生情,勾起对往昔春天的回忆,但有清醒地意识到春天不会永驻,因此反而使人平添一层痛苦(所以是“四月是最残酷的一月”);洋溢蓬勃生机的丁香开在四月里,但她终究会连同春天,甚至回忆一起逝去的(所以是“从死的土地孕育出丁香”);唯有冬天像一个患了健忘症的老人,用遗忘的雪覆盖大地,用植物的根须维持万物的生命(所以是“冬天为我们保暖”)。
一次又一次的超常规的变形,形成了一次又一次的陌生化效果;一次又一次的陌生化效果,形成一次又一次的对读者鉴赏心理的冲击波,从而激起读者的新鲜感知。

(二)关系换位
所谓“关系换位”,是指诗所描写的两种或两种以上的人、事、物象之间关系的互相交换,形成一种崭新的秩序,它必然给读者带来陌生化效果。
具体一点说,有物与物之间的关系换位。
如洛夫的《金龙禅寺》一诗,本是“金龙寺的晚钟响起,是游客下山的时刻了”,诗人却写成:
晚钟
是游客下山的小路
有人与物之间的关系换位。

明明是“他的脚走在整条街上”,诗人罗门笔下的醉成烂泥般的《流浪人》却是:
让整条街只在他的脚下走着
有人与本体之间的关系转换。
应是“我站在岸边,我的影子倒映在水里,河水涂改着我的影子”,北岛的《界限》一诗竟写成:
河水涂改着天空的颜色
也涂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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