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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毂
清真词风与大晟创作群体
第四章 清真词风与大晟创作群体

第三节 御用词人与北宋后期的俗词创作
大晟词人是宋徽宗时期御用文人的代表,此外,还有曹组、王安中等等,形成宫廷词人创作圈。如前所言,这些词人创作中以雅相尚,大致树立起一个风雅词的创作传统。然而,御用文人的创作又是复杂的,他们的审美趣味是随着徽宗的口味而变化。徽宗作为一国之君,是正统、伦理道德的化身,他必须倡导雅正。况且,对雅词他也是有所嗜好的。
作为一个享乐的个体,徽宗生活奢靡荒淫,他同时又嗜好俚俗谑浪的格调。不同的角色、不同的场合,徽宗表现出不同的嗜好。于是,御用词人的创作也就呈现出两种趋向:在创作雅词的同时,不避声色与俚俗。这股俗词创作的风气影响了北宋后期的整个词坛,俗词创作蓬勃发展,形成空前绝后的盛况,是北宋俚俗词创作的黄金时段。由于徽宗年间同时存在着强劲的“风雅词”之创作倾向,而且,这种创作倾向得南宋词人大声弘扬,南宋朝野又普遍抵制徽宗年间蔚为壮观的俗词创作,所以,北宋末年这种俗词创作现象始终没有引起词论家的重视,成为词史研究中的一个空白点。

一、徽宗的喜好与世风的转移
宋徽宗从本质上讲是一位耽于声色之乐的纨绔子弟。他在位26年,尽情享乐,奢侈糜烂。
作为帝王,他既无治国方略,昏庸无能;又好大喜功,愚昧自负,最终导致北宋政权的崩溃。徽宗所为,一改北宋历朝帝王的规制,同时带动世风的转变。

徽宗年间的社会财富之积累,达到令人羡慕的程度,朝野呈现出繁华似锦的虚象。
北宋自太祖开国,至徽宗朝已涵养生息一百五十余年。
虽然北宋社会内有“冗官”、“冗兵”之积弊,外有辽、夏“岁币”之支出,但是,社会经济仍在不断向前发展。真宗景德二年

(1005)十二月,宋、辽“澶渊之盟”订立,此后,北宋内外一直没有较大的战争骚扰破坏。
在相对稳定的环境中,人口迅速增长,“以史传考之,则古今户口之盛,无如崇宁、大观之间。”(《文献通考》卷十一《户口》)国库也日益充裕。
朝廷在元丰、元祐库的基础上,增设了崇宁、大观、宣和等库。当时仅京师一地,就有府库92座。金人攻陷汴京,遣使检视内藏府库,共74座,“金银、锦绮、宝货,积累一百七十年,皆充满盈溢。”金人“役禁军搬三日不绝。
”(皆见《三朝北盟会编》卷七十一)都市经济的繁荣,更是盛况空前,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序》概言崇宁年间京师的富丽昌盛:
辇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习歌舞,班白之老,不识干戈。
时节相次,各有观赏。灯霄月夕,雪际花时,乞巧登高,教池游苑。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金翠耀目,罗绮飘香。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会寰区之异味,悉在庖厨。花光满路,何限春游;箫鼓喧空,几家夜宴。伎巧则惊人耳目,侈奢则长人精神。

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为孟元老的叙述作了形象的注释。这一幅幅生动具体的历史长画卷,再现了汴京都市风采。
徽宗即位之前,北宋皇帝对生活之享受大致采取双重政策与态度。北宋初年,太祖“杯酒释兵权”,劝石守信等臣下“多积金,市田宅,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
”(《宋史》卷二百五十《石守信传》)因此,北宋君主并不限制臣僚的生活享乐。这是君主控制臣下的一种手段,以此化解上下矛盾。
北宋多数帝王自身的生活则相对简朴,以保持励精图强的形象,维持国计民生,平衡财政收支。周煇《清波杂志》卷一载:宰臣吕大防等对哲宗解说祖宗法:“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盖由祖宗家法最善。”其中之一乃“前代宫室多尚华侈,本朝宫殿止用赤白,此尚俭之法也。”而且,“不好畋猎,不尚玩好,不用玉器,饮食不贵异味,御厨止用羊肉,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至太平者。
”宋人史书、笔记多言北宋诸帝俭朴之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七载:太祖“躬履俭约,常衣浣濯之衣,乘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闱帟幕无文采之饰。
”卷二十四载:太宗“未尝御新衣,盖浣濯频所致耳。”“盖念机杼之劳苦,欲示敦朴,为天下先也。”卷一百九十八载:仁宗“所御幄帟、裀褥皆质素暗敝,久而不易。”《燕翼诒谋录》卷二载:真宗一再下诏,要求“宫院、苑囿等,止用丹白装饰,不得用五彩。”江少虞《宋朝事实类苑》卷四亦言仁宗“器服简质,用素漆唾壶盂子,素瓷盏进药,御榻上衾褥皆黄袘,色已故暗。”等等。
北宋帝王一般都能遵循“祖宗家法”,以身作则,抑制社会享乐风气的过度蔓延。

徽宗的作为恰恰与此相反。
北宋后期社会财富的积累和繁华的虚象,给统治者的纵情声色提供了充分的物质基础和口实。
在一片升平歌舞、阿谀奉承声中,统治者失去了理智,文恬武嬉,朝野对日趋恶化的内外矛盾和危机很少觉察。徽宗年间,正色立朝、直言进谏之士,都被远远排斥出朝廷。徽宗听不到一点不同意见,臣僚奏章中充斥着谀颂之辞,社会的繁华虚象也仿佛在证实着“圣王”业绩。
因此,徽宗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毫无愧色地认定自己可以追迹尧舜,治下乃太平盛世,国力异常强大。出现在这一时期文人诗词中最为频繁的词语就是“太平”、“升平”,如“歌太平睿藻”(万俟咏《雪明鳷鹊夜慢》)、“岁熙熙、且醉太平”(曹组《声声慢》)、“升平歌管趁飞觞”(王安中《鹧鸪天》)等等。于是,君臣生活奢靡,挥霍无度,放纵享乐。
蔡京等奸佞也以享乐为手段,诱导徽宗不理朝政,沉湎于声色歌舞。宋太祖用来控制群臣的手段,被蔡京反过来用以控制徽宗。《九朝编年备要》卷二十六载:
崇年元年七月,以蔡京为右仆射。时四方承平,帑庾盈溢。京倡为丰亨豫大之说。视官爵财物如粪土。累朝所蓄,大抵扫地矣。上尝出玉盏、玉卮以示辅臣,曰:“朕此器久已就,深惧人言,故未用耳。”京曰:“事苟当于理,多言不足畏也。陛下当享太平之奉,区区玉器,何足道哉。”
徽宗初始也不敢任性所为,经蔡京等奸佞怂恿、鼓励,且曲为之解说,才日益放肆享受。蔡京说:“陛下无声色犬马之奉,所尚者山林竹石,乃人之弃物。
”(《续资治通鉴》卷九十二)蔡京子蔡攸也说:“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
岁月能几何。岂可徒自劳苦。”(同上,卷九十三)这些言论深得徽宗欢心。于是,徽宗不以国家为己任,而是以四海天下供奉一己之享受。崇宁元年

(1102)三月,命童贯“置局于苏、杭,造作器用。诸牙、角、犀、玉、金、银、竹、藤、装画、糊抹、雕刻、织绣之工,曲尽其巧。”(《宋史纪事本末》卷五十《花石纲之役》)后愈演愈烈,如筑艮岳以象杭州凤凰山,都人称万寿山等。徽宗甚至多次轻车小辇,微服出行,出入狭邪,因此与名妓李师师之间便有了说不清、道不白的关系。《清波杂志》卷六记徽宗君臣宴乐说:
女乐数千陈于殿廷南端,袍带鲜泽,行缀严整。
酒行歌起,音节清亮,乐作舞入,声度闲美。……东望艮岳,松竹苍然;南视琳宫,云烟绚烂。其北则清江长桥,宛若物外。
都人百万,邀乐楼下,欢声四起,尤足以见太平丰盛之象。 
上行下效,徽宗年间奢侈成风。
蔡京“以金橘戏弹,至数百丸。”(张知甫《张氏可书》)王黼“于寝室置一榻,用金玉为屏,翠绮为帐,围小榻数十,择美姬处之,名曰‘拥帐’。
” (《清波别志》卷三)君臣朝歌暮嬉,酣玩岁月。
徽宗年间世风趋于浮靡。
淫靡世风表现在歌舞娱乐方面,就是俚俗词风大为盛行。徽宗虽然有很深厚的艺术修养,很高雅的欣赏趣味,但是,由于耽于淫乐的天性使之然,他又特别喜爱淫俗谑浪、靡丽侧艳的风调。
平日与群小相互戏谑、游乐,无所不至,群小也因此获得高官厚禄。蔡攸得宠于徽宗,“与王黼得预宫中秘戏。或侍曲宴,则短袖窄裤,涂抹青红,杂倡优侏儒中,多道市井淫媟谑浪语,以献笑取悦。”(《续资治通鉴》卷九十二)王黼后来官至宰相。
宣和间讨徽宗欢心的另一位宰相李邦彦,“本银工子也,俊爽美风姿,为文敏而工。然生长闾阎,习猥鄙事,应对便捷,善讴谑,能蹴鞠。每缀街市俚语为词曲,人争传之,自号‘李浪子’。”(《宋史》卷三百五十二《李邦彦传》)这些都十分投合徽宗嗜俗嗜艳的口味。
徽宗的喜好与臣下的迎合,使北宋后期世风为之一变,词风为之一变。所以,北宋末年唱曲填词,皆不避俚俗,且为时尚所趋。 
宋词起于民间,流行于酒宴歌席,迎合了宋人的享乐要求,以俚俗语写艳情是其必然的倾向,所以,宋词与市井俚俗有着天然的联系。与散文、诗歌相比,歌词更容易与徽宗年间追逐声色的淫靡世风融为一体,以俗白靡曼的口吻表达难以遏制的“人欲”。
经柳永大量创作,北宋俚俗词风得以确立。但是,俚俗词风一直受到宋词“雅化”倾向的压抑,不得舒眉一搏。北宋末年新的社会环境和淫靡世风,为俚俗词的发展提供了大好时机,柳永词风得以张扬。以俗语写艳情,以至滑稽谐谑,盛行于宫廷和社会上层,并影响到整个词坛的创作风气。这是柳永之后俚俗词最繁荣的一个时期。《碧鸡漫志》卷二描述徽宗年间词坛创作概况说: 
沈公述、李景元、孔方平、处度叔侄、晁次膺、万俟雅言,皆有佳句,就中雅言又绝出。然六人者,源流从柳氏来,病于无韵。
田中行极能写人意中事,杂以鄙俚,曲尽要妙。
政和间曹组元宠,……每出长短句,脍炙人口。……组潦倒无成,作《红窗迥》及杂曲数百解,闻者绝倒,滑稽无赖之冠也。夤缘遭遇,官至防御使。同时有张衮臣者,组之流,亦供奉禁中,号曲子张观察。
其后祖述者益众,嫚戏污贱,古所未有。
由此可见,宫廷审美趣味的转移,影响面极为广泛。原来流行于民间下层的艳曲俗词,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宫廷和社会上层。作俗词、唱艳曲,不仅不妨碍仕进,而且有可能“夤缘遭遇”,飞黄腾达。所以,词人们再也不必自我掩饰、自扫其迹,或曲为解释,而是大张旗鼓地创作俚俗小调。同时,从边地流入中原的俗曲也再次倍受青睐。
曾敏行《独醒杂志》卷五说:“先君尝言,宣和间客京师时,街巷鄙人多歌蕃曲,名曰《异国朝》、《四国朝》、《六国朝》、《蛮牌序》、《蓬蓬花》等,其言至俚,一时士大夫亦皆歌之。”社会上下层的共同趋尚,汇集成一股声势浩大的创作潮流,构成宋代俗词创作最为昌盛的壮观。
流风遗韵,一直延续到南渡之后。《碧鸡漫志》卷二又说:“今少年妄谓东坡移诗律作长短句,十有八九,不学柳耆卿、则学曹元宠。”时风浸染,积重难返。南宋词坛后来强烈的“复雅”呼声,便是对这一创作倾向的全面反拨。有为之士,还将这种创作现象与北宋亡国联系在一起抵制。宋高宗于南渡初年战乱频仍之时,特意下诏到扬州,销毁曹组词集的刻板(《碧鸡漫志》卷二),就反映了南渡之后朝廷态度的根本性改变。此后,俗词就失去了适宜创作的环境,就再也没有如此辉煌的时光。
 
二、俗词创作之概况与成就
徽宗年间俗词创作的涉及面极其广泛,以下拟从三个方面评介。



1、俗词作家队伍之广泛
正如前言,徽宗年间俗词创作的潮流汇卷了社会上下层,所以,参与到俗词创作之中的作家,数量极其庞大。不同社会地位和阶层、不同政治观点、不同风格流派的作家,都被卷入到俗词创作之中,他们的歌词都自觉或不自觉地打上了那个时代的烙印。
从皇帝的近臣和御用文人,到一般的士大夫文人,乃至被排挤出朝的元祐党人,以及释道神仙与民间艺人,都以自己的方式,创作出不同内容、不同风貌的俗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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