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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羊的诗歌2010年12月23日 第418期
周云蓬：牛羊下山，诗歌同行
文/韩见 标签：周云蓬
周云蓬笑称自己的作息和农民一样，年关岁尾时算账收钱，最忙。忙到近春节，就有为了旅行而旅行的时间了。
完成了在复旦大学的演讲“诗与歌的殊途同归”后，周云蓬在回宾馆的车上说，巡演真累人，从下午一直讲话讲到晚上——不过演出效果好的话他会非常快乐，不用说还能在不同的城市转转。
回到宾馆，经纪人绿妖发现他的右手在签售诗集的时候划了一道口子，担心影响第二天的演出，老周开玩笑说，明天要是边弹边流血就悲壮了。绿妖说：那绝对值回票价。
“云河谣” 11月24日晚，周云蓬和小河的“牛羊下山”东南巡演上海站，周云蓬手上贴着创可贴上台。 开场一段将近两分钟的无词吟唱，唱得一屋子观众鸦雀无声，接下来是新专辑中的一首《游子吟》，仍然只有少数人小声唱和。直到《冬天来了》，“冬天不要跟你的女朋友吵架分开过，冬天不是一个分手的好季节，和她好好在说，给她买一束鲜花，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你再离开我”。哄笑和叫喊逐渐盖过了周云蓬的声音，男男女女开始点烟、放松，与台上你来我往地互动。 演出的第二部分，小河的台风与周云蓬大相径庭，如果说周云蓬是闷骚的冷幽默，那小河就是火热的人来疯。
一上场，他就用笔记本电脑制造出了牛羊的哞咩叫声，活跃气氛，接着，伴着节奏强烈的混响，他拉开了高亢的歌喉。如传言中一般，他基本上抛弃了歌词，沉浸于与电音一同忘我的呼喊和天马行空的即兴表演。
小众一些的民谣，比如马宜中的《晚风》和自己的《老刘》，小河唱得还比较规矩；大家耳熟能详的《夜来香》和《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就完全被肢解了。大部分时间里，台下不知道他念的什么词，只听见他时而低语时而嚎叫、动作夸张表情狰狞，因此台下的叫喊也一浪高过一浪。 周云蓬说，他在音乐上没掌握技巧，小河则是超越了技巧，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达成了共识，这是他们得以合作的基础。
整场演出的最大亮点，正是第三部分他们即兴成份很高的共同演绎。周云蓬负责旋律和唱词，小河把台上所有物件当作效果器完成编曲及和声，这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无间合作，后来被观众们戏称为“云河谣”。 “现实很无奈，下面进古代”，周云蓬首先演绎新专辑《牛羊下山》中的古诗。
《关山月》和《杜甫三章》都是他小时候倒背如流的诗，“当时的盲文书太少，我无书可读，只能把仅有的唐诗宋词读了一遍又一遍，现在还有些句子经常会浮现在脑海中，把它们谱成歌曲，是圆了一个梦，也是对当年的补偿”。令周云蓬得意的是，由于他赋予的现代旋律，杜甫变得活泼、市井气了，“就是一个豪放的爱喝酒的老头”。
对于有人反映正是听了他的演绎才发现那些诗的好处，周云蓬说：“古诗是要背诵的，要老在脑子里，终会被将来的生活印证出来。”随后，两人又合作了数首在民谣受众中极受欢迎的歌曲，它们在小河的掺和下变得很热闹。周云蓬和小河风格迥异，“能把一首歌处理成两首歌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牛羊下山》专辑中分别收录了两个人分别演绎的《不会说话的爱情》。对于周云蓬来说，当年写这首歌时的悲伤已经远去，现在处理得淡了，有悲伤有幸福，“每一首歌唱的都是现在的心情”。
从一年前的老船长青年旅社，到今年的MAO LIVE，场地大了不止一倍，民谣的境况正在变好。
尽管周云蓬半开玩笑地说，大部分时候还只能在酒吧演，不能进工体，但他和小河，包括这个圈子里的其他歌手，正是因为自己的尖锐、永远不会一本正经的演出态度而慢慢赢得了听众。
诗与歌的殊途同归“总而言之，衷心地希望音乐他老人家长命百岁，在我死以前可别消亡。我得托他的福，有面包牛奶，有啤酒白酒，到处走，有人爱，也可以爱别人。
要不然，哎。。
”“音乐不在空中，它在泥土里，在蚂蚁的隔壁，在蜗牛的对门。当我们无路可走的时候，当我们说不出来的时候，音乐，愿你降临。
”这两段文字都出自周云蓬的《春天责备》自选集，而歌与诗在他生命中的角色，也是游戏活泼在显处，深沉悲怆在背后。新专辑“牛羊下山”这个名字取自诗经《君子于役》，也曾出现在那首著名的《不会说话的爱情》中。这次周云蓬没有理会受众的期待，收回了《中国孩子》里的刀锋，投入古典诗词唱颂亘古豪情和牧歌的情怀。
但无论活泼还是悲怆，他都一如既往地看重个人的经验和感觉。专辑里一首《春歌》，本是宋代“无门禅师”的四行诗偈配以江南小调，他续上刘禹锡的《竹枝词》和《乌衣巷》，还搜罗了街头小儿窜改的《赠汪伦》，唱起来十分自然。然而，对这首小调的翻改最终还是落在江南女子用苏州话朗诵的《不会说话的爱情》，如张晓舟所言，北方人绕不开的江南梦，是中国文艺的一大主题。由于现在的生活比当年卖唱的时候好得多，周云蓬承认“心里的黑暗也消解了很多”，他说，黑暗是单色的，而生活确实有白天有晚上，所以作品里也应该都有。“谁不喜欢光明充满整个一生呢。
”然而他还是不时倾向于运用小调、半音和音区的突然变化制造出不安、苍凉的氛围，《春天责备》这首诗正是源于他面对美好事物而产生的不安，“ 春天/责备没有灵魂的人/责备我不开花/不繁茂/即将速朽，没有灵魂”。他说，现在比过去更复杂了。
这一段时间以来，周云蓬的主要任务就是背着新专辑和新书“流窜”，每到一地，唱一场，兼卖碟和书，他笑称自己的作息和农民一样，年关岁尾时算账收钱，最忙。忙到近春节，就有为了旅行，而旅行的时间了，他想趁冬天人少的时候再去一次西藏。无数人向他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一个失明的人为何如此钟爱旅行。为此不惜逃票坐绿皮火车，拮据的时候甚至露宿街头。读过他文章的人则会更加疑惑，为什么他的描述比绝大多数看得见的人都更具体生动、更有画面感。周云蓬回答：“我写作都是靠想象，想象会赋予事物你自己的色彩，旅行是我想象的土壤。
”而且一段长途旅行或一段疲劳的生活结束后，往往是周云蓬灵感降临的时候，“这时候旋律自然在脑子里流淌，诗性的光也突然从某个地方照过来”，使他的创作得以脱离日常生活和词语的逻辑飞扬起来，所以有了《空水杯》和《不会说话的爱情》。周云蓬说他下一步想做一张有关声音的专辑，将平时记录下来的声音做成音乐；他暂时还将维持独立音乐人的身份，不刻意讨好听众，卖专辑的钱全归自己。他说，对民谣来说，最好的状况就是各写各的，没有垄断、互相辉映，而且他也不准备和互联网这个最有效的传播渠道对着干，反倒主动提供下载试听，因为还是有一些下载完音乐还愿意买专辑以示支持的“傻瓜”存在。周云蓬在绍兴租了一所河边的房子，周围很安静、物价很低，到哪儿都可以走路。
他说：“最好的生活就是比现在再好一点，房子再大一点，但其实现在也挺满意的了。”他在《盲人影院》里写：“我的文字，我的歌……比我的身体和房屋更具体，更实在。
感谢它们承载着我在人群中漫游，给我带来面包、牛奶、爱情和酒。”采访一结束，他就一边猛踩地板一边呼唤住在楼下的小河：“起来了，喝酒去喽。
”
周云蓬：书是最奢侈的行李
文/绿妖 图/绿妖 标签：周云蓬：书是最奢侈的行李
阳台，除了做书房，还兼做晾衣房。
每天，周云蓬就坐在这里，一杯浓茶、一把Taylor琴，一个读书机。书房的背景是大理锐利的蓝天，不远处深蓝色的苍山，远方的洱海
如果你像周云蓬一样，一年到头都在外巡演，你就会发现，书是最奢侈的行李。而假如你每年都要搬两次家，北京——绍兴——大理，一间沉甸甸的书房，更是居无定所生活中的灾难。
幸亏周云蓬的书房，全部家什仅为三部读书机，全揣起来，还不如一瓶小二锅头沉。“阳光”内存较小，适合存储一篇篇个头较小的文章。
拥有8个G内存扩展卡的“瑞德”，则是他书房的仓库，大部头都存储于此：《资治通鉴》、《契诃夫全集》、《史记》、《沈从文全集》、《王小波全集》、《鲁迅全集》、《凡尔纳全集》、《金庸全集》、《古龙全集》……这是他多少年来一直带在身边的常备书，常常拿出重读，相对犹如老友。
“爱漫”则专门用来听音乐。
台湾歌手林生祥的《大地书房》专辑，唱的是作家钟理和，他大半生贫病交加，只能在室外，坐在藤椅上，前面架一个小木板当书桌。所以他的书房是以木板、藤椅、树影、山川、村庄、云烟和人物打造而成。
而周云蓬的书房，则是在火车上、候机室，还有无聊漫长的医院排队处、睡觉前的枕头上，总是听着听着，突然就沉入梦乡。再醒过来，已经几百页流淌过去，主人公的命运都转了七八个弯了。飞机上是最好的聆听环境，周围安静，两三个小时，正好一个中篇小说。一次空姐一路发饮料过来，看到手捧读书机在耳边倾听的周云蓬，面色一变，轻轻地问：他是在打手机吗。
周云蓬的书房，像它的主人一样，踩着风火轮，天南海北地走。到开封时，他从读书机里翻出《东京梦华录》，一边听着一千年前的舟桥夜市，一边走到灯火辉煌的鼓楼夜市，吃麻辣羊蹄，喝杜康酒，微醺中想象苏东坡居士是否也吃过麻辣羊蹄；到法国，参加为期三周的阿维尼翁艺术节时，他重新读起了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里面的爱玛，深受法国外省小镇的无聊煎熬，三周快过完时，尽管食物依然好吃，阳光依旧灿烂，周云蓬也发出了和爱玛同样的感叹：真闷啊；9月下旬，到台湾参加“流浪之歌音乐节”，他的书房里，就朗朗响起舒国治的随笔，他写的台北泡咖啡馆的女子、黄桥烧饼，形成另一张地图，与我们实际踏过的台北街头，平行呼应。
这个冬天，他流动到大理，借住于冯唐在苍山下的宅子。勘探结果，三楼平台将是此后生活核心，因为它是整栋房子日照时间最长之地——只有在大理待过，才知道，阳光在此地，每一束都犹如黄金。
这个冬天，周云蓬流动到大理，借住于冯唐在苍山下的宅子。一楼是他的简易录音室，因为这间房子天然混响好，周云蓬想尝试自己录一张专辑
每天，8点多钟，太阳斜照阳台一角，周云蓬就坐在这个光的三角形里，一杯浓茶、一把Taylor琴，一个读书机。
枯燥漫长的音阶练习，正好用来听书。不时拉动椅子，跟着太阳挪动位置。书房的背景是大理锐利的蓝天，不远处深蓝色的苍山，远方的洱海。云朵源源不断，被苍山吐出，经过我们头顶，投奔洱海。大学时，为了能多看点书，他曾想尽办法：教人弹琴，换取别人为他念书；按摩赚钱，花钱雇人念书。盲文书籍更新缓慢，能到手的就只有《唐诗三百首》和《圣经》。电脑解放了他。只有像他这样的人，才知道能“自由地阅读”有多可贵。“就比如说冯唐的《不二》吧，你要让人念，还真不好意思。”自由地阅读，是独立思考的土壤。于是，在他的“红色推土机”项目里，大多数受助盲童都会得到一个读书机，跟他用的一样。除了名著，他还偷偷往读书机里塞了三侠五义、金庸古龙，他知道大部分寂寞的黑暗时间里，只要有一个好故事陪伴，生活就会微笑起来。一个鸡蛋大的读书机构成的书房，小巧而廉价，却能让一个失明的孩子、也包括他自己，终生拥有一扇开启的窗，朝向大千世界。
周云蓬会随身带极少量的纸质书，多半是诗集，偶尔请别人给他读几首
B=外滩画报Z=周云蓬
拥有8个G内存扩展卡的“瑞德”，是周云蓬书房的仓库，大部头都存储于此。枯燥漫长的音阶练习，正好用来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