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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药诗歌 散宜生诗（四）《第四草》
哭周总理
于无声处响惊雷，天下呜呼恸哭谁。
总理今朝登假去，斯民卅载沐恩来。
风流人物谁无死，痛彻乾坤此一悲。
祖国山川伤瘦瘠，化吾身骨作肥灰。
五台师范花和尚，狗肉喷香诱戒刀。
【凤麟按：鲁迅《无题》：“心事浩芒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礼记·曲礼》：“告丧，曰：天王登假。”郑玄注：“告，赴也。登，上也。假，已也。
上已者，若仙去云耳。”】
挽陈帅（三首）
一
浊浪淘沙百战鏖，进攻神速又迂包。
江东子弟娴兵甲，天下英雄爱堑壕。
谋画帐中虎皮椅，声威马上鬼头刀。
东风暮雨周郎便，打打吹吹娶小乔。
【凤麟按：杜牧《赤壁》：“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二
枪十万枝笔一枝，上鞍杀贼下鞍诗。
犬儒惜墨如金处，虎将涂鸦以血时。
水侧磨刀工部句，楼头看剑稼轩词。
酒酣抓笔当枪弹，一弹洞穿膏药旗。
【凤麟按：杜甫《前出塞》：“磨刀呜咽水，水赤刃伤手。
”辛弃疾《水龙吟·登建康赏心亭》：“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把吴钩看了，栏干拍遍，无人会、登临意。”膏药旗指日本国旗。
】
三
世间何物谓之癌，百战功高挽不回。
绝代风流戛然止，人生七十夭如哀。
江山故宅思文采，淮海丰碑伟将才。
噩耗惊雷难掩耳，楚囚偷写吊诗来。
挽贺帅
洪都见峙弹痕墙，更访洪湖系马桩。
叱咤风云天变色，荡平阶级地留创。
是谁仇敌谁朋友，不死沙场死铁窗。
安得菜刀千万把，迎头砍向噬人帮。
【凤麟按：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喑呜则山岳崩颓，叱咤则风云变色。
”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噬人帮”谐“四人帮”。】
挽老舍
《骆驼祥子》我曾耽，《茶馆》何人不讲谈。
君以一尸谏天下，世惊虎吼跃龙潭。
【凤麟按：老舍“文革”中不堪迫害，跳太平湖自杀。】
挽雪峰（二首）
狂热浩歌中中寒，复于天上见深渊。
文章信口雌黄易，思想锥心坦白难。
一夕尊前婪尾酒，千年局外烂柯山。
从今不买筒筒菜，免忆朝歌老比干。
【凤麟按：鲁迅《野草·墓碣文》：“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于天上看见深渊。”】
天色有阴必有晴，物如无死定无生。
天晴其奈君行早，人死何殊睡不醒。
风雨频仍家国事，人琴一恸辈行情。
枕箱关死千枝笔，忆鲁全书未著成。
【凤麟按：《世说·伤逝》：“王子猷、子敬俱病笃，而子敬先亡。
子猷问左右：‘何以都不闻消息。此已丧矣。’语时了不悲，便索舆来奔丧，都不哭。
子敬素好琴，便径入坐灵床上，取子敬琴弹，弦既不调，掷地云：‘子敬。
子敬。人琴俱亡。
’因恸绝良久，月余亦卒。
”】
挽荃麟
不但人忘己亦忘，三十年曾写文章。
参加《讲话》纪念会，乃我荃麟苦相将。
提携种种皆无益，世人不许狂夫狂。
天苍苍兮地茫茫，踵上江东父老堂。
空屋置我一杯酒，也无肴核也无糖。
其时三年大灾害，谁家有酒备客尝。
举杯一饮无余沥，泪落杯中泪也香。
临行两包中华牌：老聂老聂莫再来，
我事非尽我安排。
独携大赧出君门，知今何世我何人。
十载铁窗无限事，多少心思念荃麟。
出狱惊闻君骨灰，意不欲悲心自悲。
君身奇骨瘦嶙峋，支撑天地颤巍巍。
天下事岂尔可为，家太高明恶鬼窥。
被斗失智老妻犹自盼君归。
【凤麟按：扬雄《解嘲》：“高明之家，鬼瞰其室。
”李善注引李奇曰：“鬼神害盈而福谦。”刘良注：“是知高明富贵之家，鬼神窥望其室，将害其满盈之志矣。
”】
挽孟超
独秀峰前几雁行，卅年分手独超骧。
文章名世无侥幸，血写轲书《李慧娘》。
挽云彬【凤麟按：姓宋。
】
尊前小户不干杯，受子犹输棋偶围。
山水相逢天下甲，文章小可我兄推。
在京多少人憔悴，与子三千年久违。
读破诗书撑破肚，愁看腹笥火成灰。
【凤麟按：清金武祥《遍游桂林山岩》：“未暇骖鸾信不诬，玉簪罗带路纡萦。
桂林山水甲天下，绝妙漓江秋泛图。”】
挽柏山【凤麟按：姓彭。】（二首）
一
山外青山楼外楼，人生禁得几拳头。
崖边报道苏区景，想是反苏错报仇。
二
冯唐易老老彭难，何似当初美孔颜。
八百岁时一回马，再活八百亦等闲。
自注：初以为柏山死于杭州，故用前人咏杭州语，后知为郑州。但已发表，亦不必改正。
郑州当亦有山有楼也。○《崖边》，柏山著小说。
为最早报道我国苏区实况的名作。【凤麟按：朱注本、《全集》本均误为一首，不知韵也。】
挽胡明树
菩提非树镜非台，豹象文牙岂便灾。
倨卧新诗柴积顶，柴门失火误延柴。
我觉青山犹妩媚，青山凂我话劫灰。
桂平腊鸭沙田柚，没了诗人莫再来。
挽包于轨
我思闻道耳偏聋，君以邯郸故步封。
鬼话三千天下笑，人间七十号间逢。
岁寒松柏凋当后，室隘芝兰臭更浓。
浩荡东风吹涸辙，误穿只鲤尺书胸。
自注：包在狱已不能步。○书，原为信件，此处借作胸有书卷。【凤麟按：《全集》本失。】
挽王莹
红氍毹上一惊鸿，万里雄飞震白宫。
奴乐鞭声随处响，鞭梢翔影倏无踪。
老归大泽菰蒲尽，露冷莲房坠粉红。
抬头忽见天边月，五十年前忆旧容。
自注：奴乐岛见《孽海花》。
○“老归”，鲁迅句，“露冷”，杜甫句。【凤麟按：二注据《全集》本补。】○抗日战争初期，君以演《放下你的鞭子》蜚声中外。最初见君演剧是“九·一八”前。
【凤麟按：鲁迅《亥年残秋偶作》：“老归大泽菰蒲尽，梦坠空云齿发寒。”杜甫《秋兴八首》：“波漂菰米沉云黑，露冷莲房坠粉红。”】
追念伍禾（三首）
一
少日昂头嗔屋矮，中年驼背笑天低。
江湖水阔吾犹念，桃李无言下自蹊。
【凤麟按：杜甫《天末怀李白》：“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史记·李将军列传论》：“谚曰：‘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此言虽小，可以谕大也。”】
二
记忆无端自涨沉，玉壶赊得片冰心。
相携同到琴台哭，你恨无琴我昧音。
三
正道人间海又桑，廿年生死两茫茫。
何年何月何因死，剩否诗魂恋武昌。
【凤麟按：毛泽东诗：人间正道是沧桑。
苏轼词：十年生死两茫茫。】
浣溪沙·扫萧红墓（在香港浅水湾）
浅水湾头浪未平，秃柯树上鸟嘤鸣。
【凤麟按：《诗经·小雅·伐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海涯时有缕云生。
○欲织繁花为锦绣，已伤冻雨过清明。琴台曲老不堪听。
再扫萧红墓（四首）
一
匍匐灵山玉女峰，暮春微雨吊萧红。
遗容不似坟疑错，碑字大书墨尚浓。
生死场慓起时懦，英雄树挺有君风。
西京旧影翩翩在，侧帽单衫鬓小蓬。
【凤麟按：萧红小说《生死场》，鲁迅以为将给读者以“坚强和挣扎的气力”。】
二
流离东北兵戈际，转徒西南炮火中。
天下文章几儿女，一生争战与初终。
狼牙啮敌诗心蛊，虎胆修书剑气虹。
蒋败降倭均未见，恨君生死太匆匆。
【凤麟按：杜甫《咏怀古迹》：“支离东北风尘际，飘泊西南天地间。
”】
三
奇才末世例奇穷，小病因循秋复冬。
光线无钱窥紫外，文章增命到红中。
太平洋战轩窗震，香港人逃碗甑空。
天地古今此遥夜，一星黯落海嵎东。
【凤麟按：无钱用紫外线看病。
杜甫《天末怀李白》：“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四
闻近弥留絮语中，一刊期与故人同。
悠悠此恨诚终古，渺渺予怀忽廿冬。
浅水湾头千顷浪，五羊城外四山风。
年年虎吼龙吟处，似以新篇傲我侬。
自注：萧红墓原在香港浅水湾，解放后迁广州银河公墓。
访丘东来烈士陵园故居（三首）
一
英雄树上没花开，马福兰村有草莱。
难弟难兄此墙屋，成龙成虎各风雷。
才三十岁真雄鬼，无第七连也霸才。
老母八旬披鹤发，默迎儿子故人来。
【凤麟按：丘与其兄岛人先后死国。《第七连》为丘所著小说。】
二
任是尸山血海行，中华儿女志干城。
哀兵必胜古兵法，时日偕亡今日程。
游击战中遭遇战，一书生死万民生。
人间换后江山美，百丈碑刊勇者名。
【凤麟按：《诗经》：赳赳武夫，公侯干城。《尚书》：时日曷丧，予及汝偕亡。】
三
小仲谋追大仲谋，有人闾倚几阳秋。
壮哉野泽三春草，赌掉乾坤两颗头。
此日登堂才拜母，他生横海再同舟。
范张鸡黍存悲殁，蘸笑南溟画虎丘。
【凤麟按：《三国志·周瑜传》：“坚子策与瑜同年，独相友善，瑜推道南大宅以舍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
”《文选》卷二六范彦龙《赠张徐州稷》：“恨不具鸡黍，得与故人挥。”李善注引谢承《后汉书》曰：“山阳范式，字巨卿，与汝南张元伯为友。
春别京师，以秋为期，至九月十五日，杀鸡作黍。
二亲笑曰：‘山阳去此几千里，何必至。
’元伯曰：‘巨卿信士，不失期者。’言未绝而巨卿至。
”（亦见《后汉书·独行传》）】
与海燕公园看牡丹
以其意成一绝句
我素不善为绝句，存者亦少，今特存此示悼吾儿。
三十六宫万点霞，玉环飞燕共乘车。
何来白日红楼梦，贫贱人看富贵花。
【凤麟按：周敦颐《爱莲说》：牡丹，花之富贵者也。
】
为鲁迅先生百岁诞辰而歌（二十二首）
题《鲁迅全集》
晚熏马列翻天地，早乳豺狼噬祖先。
有字皆从人着想，无时不与战为缘。
斗牛光焰宵深冷，魑魅影形鼎上孱。
我手曾摊三百日，人书定寿五千年。
【凤麟按：瞿秋白《鲁迅杂感选集》序谓鲁迅是莱谟斯，是野兽的奶汁喂养大的。
《左传·宣公三年》：“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螭魅罔两，莫能逢之。
”】
题《狂人日记》
知是人狂是我狂，人肉筵宴四开张。
仁义首德为纱幕，骨血心肝作羹汤。
彼吃人者终被吃，将被吃者亦来偿。
上倨中外高贵神圣客，下剥八文一斤小儿郎。
吁嗟乎。
祥、单二嫂谁更苦，阿Q、小D乏一双。
闺土又生小闺土，孔乙己酒债终未偿。
瑜儿颈血痊病否。连殳、纬甫寂寞亡。
吁嗟乎。
一百八将落日景，十二金钗薄命娘。
贞节奇坊《好逑传》，《金瓶梅》喷肉味香。
《廿年目睹怪现状》，万古《孽海》又《官场》。
何处不是人肉宴，古久帐簿几篇章。
如斯大梦谁先觉，先生荷戟独彷徨。
【凤麟按：八文一斤见《灯下漫笔》。《三国演义》第三十八回：大梦谁先觉。
鲁迅《题彷徨》：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小说三人物
祥林嫂
人果无魂抑有魂，女人何故属男人。
生前一饭方无地，死后双夫各半身。
垂死愚氓苦思想，平生俚俗蚀精神。
祥林嫂早归天了，岁岁人家祝福频。
孔乙己
我原天下读书人，大患人生在有身。
虽半秀才苦难得，第三妙手饿频伸。
浑身瘦骨终残骨，满面伤痕杂泪痕。
酒债今生还不了，咸亨粉板十余文。
【凤麟按：《老子》第十三章：“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
阿Q
白盔白甲白旌旗，牙床抬到土谷祠。
手执钢鞭将你打，假洋鬼子复何为。
此虽幻想与妄语，倘真得意料如斯。
将以天下为桎梏，人君倘尚不恣睢。
大权操在老子手，整错杂种敢何词。
古今上下多阿 Q，人的觉醒知者谁，
文艺复兴重来此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