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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的语序
浅谈杜甫诗歌特殊语序现象
【摘 要】 诗歌作为文学中最具抒情性、含蓄性、跳跃性的语言艺术,在文学手段的压迫下,它的语言是超逻辑、超语法、超常规而高度陌生化的。这种“变形”的手段在诗歌中突出表现为特殊语序的巧妙使用。中国古典诗歌中的特殊语序现象自先秦文学中就已出现,到唐朝成为很重要的表达手段,尤其是在杜甫的笔下更是运用自如。特殊语序现象常常由于押韵、节奏、对仗、平仄或情感表达的需要而在杜诗中频繁出现,有着不同凡响的表达效果。

【关键词】 杜甫;特殊语序;分类;原因
一、中国古典诗歌概述 
汉语是一种孤立语,由于缺少丰富的形态变化,语序便成为区别语义的重要语法手段之一。“凡句中实字,孰先孰后,原有一定之道理,以识其相互维系之情。
”[1] 作为智性语言的诗歌“从语音方面讲,它通过建立格律造成一种音乐美;在用词造句方面,主要表现为改变词性、颠倒词序、省略句子成分等。从最终目的来看,他要打破语言常规,增加语言的容量和弹性,取得新、巧、奇、警和多义性、启示性及写意传神的效果”。
[2]杜甫诗歌也不例外,他常常使用特殊语序,从而达到种种特殊的表达效果。
特殊语序现象自古有之,只是人们的称谓不一,齐梁时期著名的文学家刘勰在《文心雕龙•定势》里称之为“效奇之法”;宋吴《优古堂诗话》称之为“斡旋句法”[3];宋魏庆之《诗人玉屑》卷三称之为“错综句”[4],在此,我们称之为诗歌的特殊语序现象。当然,这里我所说的“语序”的含义超出了语言学上所说的“语序”的界限,它不仅指语法成分(词语)的排列顺序,还涉及到句子的顺序问题。在杜甫的诗歌中,他往往借助多种艺术手法故意打破诗句在逻辑意义上的正常顺序,使得语意的表达与语言的组织形式产生不和谐的状况,给人产生一种突兀奇特的新鲜感和独特的审美享受。
杜甫诗歌被称为“诗史”,是中国诗歌的集大成者,它海纳了盛唐以壮阔为美的时代特征,其个人深入社会底层的生活经历又使之将忧患由“上感九庙焚”降及“下感万民疮”。杜甫的诗歌形式对内容有高度的适应性,深刻的人生体更使得其语言更具有无与伦比的表现力。
而且,杜诗的语言是一种创构情感意象的典型的诗语言,尤其是字词的特殊组合和特殊语序的应用,往往将景物与情志紧密结合到“化合”的程度,句法的运用更是以情感生命之起伏为起伏的。
他极力描摹生命的节奏,使诗歌的律动与内在的生命之律动相吻合,焕发出异样的诗美。
二、 杜甫诗歌中特殊语序的分类
杜诗语言运用极其复杂的,其中的特殊语序现象也频频出现,主要可分为语法成分的移位形成的特殊语序和以拟换等修辞手法形成的特殊语序。语法成分是以词语为基本单位的,实际上语法成分的移位形成的特殊语序现象是一种词语的反常组合,具体来说又分为主谓倒置,宾语前置,定语游离,状语游离,补语游离等等。
1. 主谓倒置
主语在前,谓语在后,这是汉语通常的表达语序。但在杜诗中为了达到一定的诗美效应常常打破这种规范而主谓倒置。


(1)牢落新烧栈,苍茫旧筑坛。(《王命》)
正常语序实际应该是“新烧栈牢落,旧筑坛苍茫”,这里把形容词性的谓语提前使诗歌更具有表现力。


(2)取笑同学翁,浩歌弥激烈。(《赴奉先县咏怀》)
此句的正常语序是“同学翁取笑,浩歌弥激烈”,为了节奏的需要,增强诗歌表现力,把动词性谓语提前,形成主谓倒置的特殊语序现象。

(3)自去自来堂上燕,相亲相近水中鸥。(《江村》)
该句应为“堂上燕自去自来,水中鸥相亲相近”,此处把“自取自来”和“相亲相近”放在句首,把燕子和海鸥的那种悠然自得的样子写的更形象。
(4) 经心石镜月,到面雪山风(《春日江村五首》其三),
此句也是谓语提前,正常语序应该为:石镜月经心,雪山风到面。


(5)盈盈当雪杏,艳艳待春梅《(早花》)。

此句应是“当雪杏盈盈,待春梅艳艳”,杜甫谓语提前,一方面是五言诗节奏的要求,另一方面在 表达上更能突出了花的色泽、姿态。


(6)夺马悲公主,登车泣贵嫔《(伤春五首》其四)。

这二句写当时吐蕃进攻长安,皇亲外逃的混乱情景。“悲公主”应是“公主悲”,“泣贵嫔”应是“贵嫔泣”。



(7)寂寂系舟双下泪,悠悠伏枕左书空。(《清明二首》)
2.宾语前置
宾语受动词或介词支配,常常放在动词或介词之后,但杜甫为了实现诗歌特殊的艺术效果也不乏宾语提前的情况。[5]


(1)香雾云鬟湿,清辉玉臂寒。(《月夜》)
此句本应该是“香雾湿云鬟,清辉寒玉臂”。诗人想象他远在州的妻子也正好在闺中望月,那散发着幽香的蒙蒙雾气仿佛沾湿了她的头发,清朗的月光也使得她洁白的双臂感到寒意。“云鬟”“玉臂”作为宾语,结果被放在谓语前面,形成宾语前置。

(2)女病妻忧归意速,秋花锦石谁复数?(《发阆中》)
此句“数”的宾语实际是“秋花锦石”,宾语前置,符合七言诗的节奏要求,更突出诗人归心似箭,无心留意眼前的美景。



(3)致君唐虞际,淳朴忆大庭(《同元使君舂陵行》)。

第二句只将宾语中心语“淳朴”提前,实际应是“忆大庭(之)淳朴”。大庭。



(4)诸家忆所历,一饭迹便扫《(雨过苏端》)。
前句把宾语中心语提前,正常表达应是“忆所历(之)诸家”。


(5)萍泛无休日,桃阴想旧蹊(《奉赠太常张卿垍二十韵》)。
后句应是“想旧蹊(之)桃阴”。


(6)择木知幽鸟,潜波想巨鱼。(《中宵》)
实际应该是“知幽鸟(之)择木,想巨雨(之)潜波”。


(7)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客至》)
“扫”的宾语是“花径”,“开”的对象是“蓬门”,此处也将宾语前置。

3.定语游离
汉语中定语本该出现在中心语的前面,中间不掺杂任何成分,但诗歌中常出现定语游离的情况:


(1)内分金节赤,恩与荔枝青。
(《赠张翰林》)
按正常语序应该是“内分赤金节,恩与青荔枝”,为了合韵可歌,杜甫在此将定语“赤”、“青”后置了。



(2)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吟怀古迹》)
此句中“村”的定语“生长明妃”放在了句首,也是定语脱离了正常的位置。


(3))仙醴来浮蚁,奇毛或赐鹰(《赠特进汝阳王二十二韵》)。
“奇毛”是“鹰”的定语,顺过来是“或赐奇毛之鹰”。奇毛,羽毛奇绝,见鹰之猛健。把定语提前,突出了鹰的特征,更具有表现力。


(4)和亲知计拙,公主漫无归(《警急》)。
本来 “和亲”是“计”的定语,顺过来是“知和亲之计拙”。
杜甫却把定语“和亲”提前,增强了批判力量。
(5)莫自使泪枯,收汝泪(纵横)。
(《新安吏》)
“泪”的定语“纵横”后置。


(6)烂漫通经术,光芒刷羽仪(《同豆卢峰贻主客李员外贤子棐》)。“烂漫”是“经术”的定语, “光芒”是“羽仪”的定语。二句顺过来是“通烂漫之经术,刷光芒之羽仪”。
把定语提前,加强了表达效果。


(7)(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佳人》)
“佳人”的定语“绝代”提到句首,符合五言诗节奏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更突出了佳人的美貌。



(8)小径(升堂)旧不斜,玉珠桃村亦从遮。
(《题桃树》
定语“升堂”放中心语“小径”之后。
4.状语游离
一般来说,状语是修饰谓语处于谓语中心语之前。
但在杜诗中常常为了合律或表达的需要被后置了。


(1)熟知茅斋绝低小,江上燕子故来频。(《绝句漫兴九首》)
情态状语“频”后移。
(2)客病留因药,春深买为花。(《小园》)
原因状语后移,正常语序应该是“客病因药留,春深为花买”。
(3)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兵车行》)
方式状语“随百草”后移。
(4)岁拾橡栗随狙公,天寒日暮山谷里。
(《乾云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方式状语“随狙公”后移。

(5) 晴浴狎鸥分处处,雨随神女下朝朝(《夔州歌》)
正常语序应该是“晴浴狎鸥处处分,雨随神女朝朝下”。
名词的重叠式作状语后置,更具表现力。


(6)娟娟戏蝶过闲幔,片片轻鸥下急湍。
(《小寒食舟中作》)
状语“娟娟”、“片片”本应分别修饰“过闲幔”、“下急湍”,诗人却将这两个叠音词状语置于句首,更加生动形象。


(7)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风疾舟中伏枕书怀》)
正常表达应该是“战血依旧流,军声至今动”,状语后置更突出当时局势的动荡紊乱和诗人忐忑不安的情怀。
5.补语游离
一般来说,补语要放在动词之前主语之后。
在杜诗中,也出现了补语在动词之前的情况,如
安得壮士挽天河,净洗甲兵长不用。(《洗兵马》)“净”本来是“洗”的补语应放在“洗”之后。

然而,在中国古典诗歌中,有些特殊语序的诗句并不是可以用句法成分的调整来解释的,而是通过几个词语的巧妙对换来表现特殊的意义。最典型的例子便是杜甫的《秋兴八首》其八中的一句“香稻啄余鹦鹉粒,碧梧栖老凤凰枝”。它的正常语序应为“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栖碧梧老枝”,诗句中之所以以一种特殊的语序出现,郭知达在《九家集注杜诗》卷十三中解释道,杜甫在写这一联时“特纪其旧游之淡波,所见尚余红稻在地,乃宫中所供鹦鹉之余粒,又观所种之梧年深,即老却凤凰所栖之枝。既以红稻碧梧为主,则句法不得不然也。”但是语法学家们对词句的特殊语序现象众说纷纭。蒋绍愚把它归结为主谓倒置,应还原为“香稻鹦鹉啄余粒,碧梧凤凰栖老枝” [5];王力先生认为还原为“鹦鹉啄余香稻粒,凤凰起栖碧梧枝”;余荣耀在《试论古典诗词句子的语法特点》一文中认为是部分倒装,他说此句是“把主语‘鹦鹉’、‘凤凰’倒置,还把宾语的一部分‘香稻’、‘碧梧’置于句首” [6]。
但这样的解释并不能很好的概括这句诗的句法结构,因为它的变形不是某种句法成分的移位,而是句中某些词语的对调,以突出“红稻”、“碧梧”这两个事物。所以,这个诗句不能简单归结为以上提到的特殊语序的类型,在此我们称之为错综句。又如,


(1)夜沾沙雨足,春逆水风多(《老病》)
这句诗经过了多次颠倒,细细品来才知道正常语序应该是:夜足沾沙雨,春多逆水风。


(2)春酒杯浓琥珀薄,冰浆碗碧玛瑙寒(《郑驸马宅宴洞中》)
这个诗句更是多个句子成分发生错位,诗人把每句中的名词琥珀、春酒、玛瑙、冰浆交叉位,形容词薄和浓换位,使表达效果更加丰富生动。



(3)石泉流暗壁,草露滴秋根(《日暮》)
以上分析了杜诗中语词的复杂组合情况,当然,句子的颠倒使用在杜诗中也曾出现过。
句子的颠倒是以诗句为单位的前后颠倒。
在汉语中,句子的组合一般要遵循时间的先后顺序、事物的前因后果以及情感的次第演进等方面的逻辑规律。然而,在诗歌这种特殊的语言艺术中,常常为了创造引人入胜的情景、渲染突兀奇警的气势而打破常规,运用拟换等修辞手法使句子反常组合,也就是刘勰在《文心雕龙·定势》中讲到的 “辞反正为奇,效奇之法,必颠倒文句”。中国古典诗歌中的句子颠倒现象在古代常被称为“逆挽”笔法, 朱庭珍在他的《筱园诗话》中提到“用逆挽法,句法倍觉生动,故为名句。所谓逆挽者,倒拍本题,先入正位,叙现在事,写当下景,而后转溯从前,追叙以往,以反衬相形,因不用平笔顺拖,而用逆笔倒挽,故名。” [7]杜诗中句子的颠倒使用,具有十分独特的表达效果和审美效应。


(1)远送从此别,清山空复情。
几时杯重把,昨夜月同行。(《奉济驿重送严公四韵》)
本句按惯常的语言习惯应为“昨夜月同行,几时杯重把”,但杜甫在此却将其倒装,仇兆鳌《杜诗详注》中评析说:“三四言后会无期,而往事难再,语用倒挽方见曲折,若是‘昨夜’句在前,便直而少致矣。” [8]


(2)更为后会知何地?忽漫相逢是别筵。(《送路六侍御入朝》)
此句诗表面看来是由两个单句构成的,仔细分析可知上下两句在时间上倒置了。
(3)花近高楼伤客心,万方多难此登临。(《登楼》)
这句诗就其深层意义关系而言应是一个因果关系的复合句,杜甫颠倒了逻辑顺序,经调整后应为:(因为)万方多难(此登临),(所以)(花近高楼)伤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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